Sometimes When We Touch

其實，『趙老師』並不是我的老師，而是媽媽的高中老師，也是對媽媽影響很深的一位長者；自小，媽媽都會指著掛在牆上的字畫，得意又驕傲地說，這書法寫得有多好，是趙老師送她的，因為她是趙老師最疼愛的學生。

半年前，趙老師重病，經過急救後卻不能再說話，媽媽探望回來後，心情鬱悶了好久，只要一想到就念著，應該要常常去看看的，趙老師的小孩都在國外，長年都是他和師母兩個人，身為當年老師疼愛的學生，該是要多去陪陪他老人家的。

可是俗務纏身，待好不容易又抽了空，卻是半年後的今天。

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到趙老師家，在門口我有點緊張且不知所措地問，我應該要怎麼稱呼呢？爸爸可以跟著媽媽一起稱呼『趙老師』，晚了一輩的我不能踰越失禮啊！門打開了，媽媽難掩興奮之情地說：『妳，就叫老師──趙爺爺吧！』

結果開門的是趙爺爺現居在美國的大兒子，媽媽叫他『師哥』，那我要叫什麼勒？唉～硬著頭皮說了聲──「噯！您好。」，就夾在爸媽中間偷渡到屋裡去，後來才想到該稱呼人家伯伯的。

迎上來的是趙奶奶，個子小小的，看起來身體倒是蠻健康的，她招呼著我們落座後，便進房裡請趙爺爺出來見客，伯伯倒了水給我們，便開始跟爸媽聊天；不一會兒，趙爺爺就拄著柺杖緩步走來，趙爺爺果然是個文人，雖然年歲已大又身體欠安，仍不掩氣質翩翩的風采。

趙爺爺握著我的手，暖暖的大掌，露出欣慰的笑容，好似要說什麼話，媽媽在一旁介紹說－－「這是大女兒，第一次來……」，想了想又說：「應該說……上次她來的時候，還包著尿布呢！」，那個包著尿布的記憶，我肯定不記得，只能在一旁陪著笑。

爸媽先關心趙爺爺的身體狀況，伯伯說已經好很多了，半年前趙爺爺剛開完刀，其實他本來想順其自然地走，可是趙奶奶和孩子們不捨，硬拜託醫師動了手術，救回了命卻不能說話，心高氣傲的趙爺爺那受得了，一直怪著趙奶奶說，幹嘛不讓他走，現在反而還要受苦。

現在是接受了自己的現況，反正只是不能說話嘛，還能寫字跟大家溝通，比起遠在高雄得老年癡呆的王老師，這樣的他該要知足了，一認命就慢慢地好了，氣色也健康多了。趙爺爺又問起我們家的孩子，媽媽也恭敬地回答他，爺爺說我們的名字都取得好，媽媽不謙虛還臭屁地說：「她們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喔！」，弄得大家都笑了起來。

趙爺爺一直跟爸爸說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、保養自個兒身體，才不會像他一樣，老了還要受病魔的折磨，又造成孩子的負擔；趙奶奶則是一直跟我說，她也很難過，本想說只是開個刀，救回爺爺一條命，誰知道後遺症那麼多。

伯伯在一旁說，他們姊弟都在國外，姊姊在加拿大，他在美國，弟弟在上海，要不是趙爺爺這場大病，他們也不會想到要常回家；他說原本家人的感情就不錯，但是各自結婚後有家庭有工作要煩惱，不免會疏了連絡，但是這次可讓大家又有了凝聚力，他也跟爺爺說，您別老以為會煩了我們，我們才要感謝您呢，讓我們的感情又更好了。

後來，又聊了一會，因為爸爸晚上還有事，我們便向爺爺、奶奶和伯伯道再見。

在回家的路上，媽媽講起趙阿姨（趙爺爺的大女兒）是多麼地端莊賢淑。媽媽說她高中的時候，和一夥同學第一次到趙老師家，當時大家正在看電視，可是這一台的節目實在是無趣得緊，趙阿姨便說：「嗯，這一台的節目好像不怎麼有趣，我們換個台看看吧？」，等到趙爺爺的頷首後才轉台。

媽媽說，那時她才相信，原來真的是有古人所謂的端莊賢淑，而大家閨秀也許就是這個樣子，她也才領悟到教育的重要。我問媽媽說：「妳怎麼知道，那不是裝出來的？像有客人來我們家，我們也都會裝一下啊。」

媽媽白了我一眼後說：「因為她並不是在徵求我們的意見，她是對著老師、師母說的，而且動作很自然，一看就知道平常肯定也是這樣的。」

唉唉，雖然我們家有四千金，卻沒有一個可以比得過人家的。

回到家後，我很故意地跟小四說：「哎，好可惜妳今天沒跟著去喔！妳知道趙老師的兒子有多帥嗎？身高一百八十幾，身材又好，知識淵博，真是說有多帥！就有多帥。」

沒想到，小四居然沒上當，她問：「他幾歲啦？」

「哈哈哈！媽媽說，他跟大舅舅差不多同年。」

小四瞪大了眼，「那不就比爸媽年紀還大？這樣不管多帥，我都不會心動啦！」

「哎唷！就純欣賞啊！帥哥是不分年紀的。」

「啊～老了還能叫帥喔？」唉，這就是國中的欣賞程度啦。

結果老媽一進來聽到就馬上說：「喂～我那個師哥真的很帥耶！趙老師教我們的時候，就跟現在的師哥差不多。」

哈哈，看到帥哥，就是我最大的收穫。